雨季來臨前夕──馬來西亞藝術家NOvia 以漫畫演繹小說《鱷眼晨曦》
希臘史學家普魯塔克以鱷魚吞食獵物時會留下眼淚，帶來虛偽悲慟之喻，而研究學者則說眼淚是來自於進食的嘶嘶聲，熱氣流通過鼻竇，刺激淚腺，導致淚水入眼，相較2018《野豬渡河》的暴力，《鱷眼晨曦》看似舒展，實際上痛傷聚集耀眼如砂拉越之星，如眼神中宇宙大爆炸之初誕生。 這次企劃邀請善於觀察周遭地貌改變的藝術家NOvia視覺化小說《鱷眼晨曦》重要轉折的第四章，沿著甘蜜河與時間線一路上溯，討論的過程我們越是試圖帶著清晰的足跡進入故事虛實，越是如鱷魚口中撕裂的肌理與衝竄鼻竇的腥血，難以分辨。 小說密集交織的神秘傳說是隕石和熱帶雨，在旅人眼前熾熱蒸發，甘蜜河無時序階級，而在印尼總統佐科威宣布要在婆羅洲打造一座「未來森林城市」──努山塔拉（Nusantara），秘林與紅毛猩猩滅絕，《鱷眼晨曦》似乎為這座東馬來西亞與印尼共生的婆羅洲大陸帶來某種寓示。
削瘦的蒙面客從矮壯的蒙面客手裡搶過白刃，擲向遠方的茅草叢。金虹看見白刃泛著藍光的刃面嵌滿蘇木和金剛子的枝葉紋路後，驚覺那是一柄直形克力士。金虹抽出腰間的曲形克力士，彎腰撿起紅鑽，拉住方蕪的手跑向湖泊。 金虹將紅鑽塞到方蕪手掌上，說：「妳先走，把船划到湖心。」金虹看著方蕪一手拳著紅鑽，一手拿著少了握柄的油紙傘跑向舢舨。金虹站在蒙面客前面，克力士像手槍指向兩位蒙面客。兩位蒙面客擺出怪異的防禦姿勢，一位單腿獨立，一位十指如勾。
湖泊傳來方蕪尖叫。金虹回頭看時，一隻咬住方蕪下半身的巨鱷正朝湖心竄去。巨鱷沒有做出死亡翻滾，甩了幾下吻嘴，輕易的吞噬了嬌小的方蕪。金虹看見方蕪的雙手從鱷魚嘴角岔出來，一隻握著沒有握柄的油紙傘，一隻拳著紅鑽。巨鱷的背部散亂著布袋蓮和荷葉，披著一條白帶，像骨灰色的火山熔岩。金虹躍入湖泊，瘋狂的呼喊方蕪的名字。他回頭朝岸上看了一眼，兩位蒙面客已失去蹤影。 —— 第四章
方蕪死去多年後，他們依舊透過各種情境追憶那雙手。他們看不見傘巢下方蕪的臉，只看見傘面的古代美女，那個古代美女兩眉之間永遠有一股哀愁，嘴角有一抹閨女的衿笑。 —— 第四章
「田大少爺，」青年在金虹面前剎住腳步，用手摸了摸脖子。「你搯得我差點喘不過氣。」
「你跑那麼快幹什麼？」金虹朝他的臉噴一口煙。「我要讓方小姐親眼看見我修理你！」
青年拿下藤帽搧著。「大少爺，你出場太慢了！」
金虹從揹著的藤簍拿出一隻犀牛角、一串八隻鱷爪、一顆豪豬棗。
「犀牛角摧淫，鱷爪辟邪，豪豬棗鎮痛、排毒、化痰、治蚊症。你選一個吧。」
「犀牛角！犀牛角！」
「算你識貨！」金虹不情不願的把犀牛角扔向青年。
「犀牛角比犀鳥冠貴得多了，」金虹拍了一下他的腦袋。「賣給劉家的土產店，出價不得低過十塊錢。」
「好！好！」青年親了一下犀牛角。
「就怕你鴉片癮上來，人家出價你就賤賣了。」
「不會，不會，」青年推了一下金虹肩膀。「方小姐愛上你了嗎？」 —— 第四章
這是一柄七百年歷史的克力士。查爾斯國王獲賜克力士後，有一天拜訪馬來望族時不小心將劍尖指向一位女士，國王看見年輕貌美的女士滴下兩行令人心碎的淚水後，從此再也沒有公開佩示這支利刃。 一八六七年登基時，國王將克力士賞給田金石，褒揚兼攏絡。田金石是一個務實幹練和聰明狡黠的商人，知道這種氾濫著血災和浪漫的神器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，但看在國王龍顏上，陪侍國王巡視商業疆域時，倣效馬來貴族把克力士斜插腰帶。 一八七八年返回唐山前，田金石把克力士當作御賜家傳寶交到兒子田金虹手上。 —— 第四章 ✦✧ ✦✧ ✦✧ ✦✧
Q.關於此次作品演譯創作有什麼嘗試突破的？ NOvia：這次創作最大的突破是有機會替喜歡的作者畫自己最害怕的鱷魚。
《鱷眼晨曦》裡縱橫婆羅洲河域的巨鱷會張開眼晴吞噬人類。創作時，為了更清楚鱷魚和其捕食的動作變化，我好幾次被視頻裡鱷魚突然襲擊獵物的畫面嚇得從椅子跳起來。相信經過這次《鱷眼晨曦》的漫畫創作，我往後看見鱷魚還是會一樣地害怕。
《鱷眼晨曦》的文字穿梭時空，百科全書式地解釋一個個歷史物件。為了在視覺上「還原」穿插於小說中虛虛實實的歷史描述，我參考了大量十九世紀婆羅洲叢林的繪畫和舊照。《鱷眼晨曦》裡鉅細靡遺的文字讓我嘗試另一種砂拉越的想像。
Q.創作過程是否也受某些電影或是視覺創作影響？
NOvia：日漫打開我喜歡看漫畫的大門，不過真正讓我想畫漫畫的卻是傳記漫畫《我在伊朗長大》。作者透過漫畫講述自己的成長經歷和社會變遷緊扣的關係。 《我在伊朗長大》讓我看到「時間」，我也希望讓大家在六頁的短篇裡看到鱷魚的時間和社會變遷。
張貴興《 鱷眼晨曦》
縱橫婆羅洲河域的巨鱷張開眼晴，釋放出清晨的曙光，射入河岸，吞噬世間萬物
繪者｜冼佩珊 NOvia Shin 因為喜愛細節的緣故，所以畫畫的速度很慢。作品有插畫、紙藝、袖珍藝術、漫畫、動畫、甚至有裝置藝術，看似不同的藝術媒介，卻都是在「記錄歷史」。 IG：novia_shin